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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渊（566年12月21日－635年6月25日），字叔德。唐朝开国皇帝（618年6月18日－626年9月3日在位），初唐政治家、军事统帅，唐太祖李虎之孙，唐世祖李昞之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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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唐高祖李渊画像  AI生成）

01

617年（大业十三年）二月，身在江都（扬州）的隋炀帝杨广给自己的姨表兄弟、太原留守李渊下了一道命令——急赴江都述职。

这道命令表明，此时的杨广，并不像某些史书中所说、或我们想象中的那样，面对各地烽起的义军，只是在繁华的江都纸醉金迷，不问政事。

事实上，616年七月，杨广从洛阳到江都，并不意味着放弃了北方，他在洛阳、长安都精心设置了一套留守班子。

洛阳以杨广的孙子、越王杨侗为首，段达、元文都、卢楚、韦津、皇无逸五人“总留后事”，杨广于618年被宇文化及率领的骁果军剿杀后，杨侗在洛阳称帝，改元皇泰，继承隋炀帝的法统，执政班子中又加入王世充等人。

这些人除了王世充这个迁居关中的西域胡人后代（王世充从他爷爷那辈起就迁居新丰，他爷爷早死，他父亲随母改嫁仪同霸城王氏，因此他们家就姓了王）之外，都出自魏周以来关陇集团上层家族。

我们知道，杨广的政治势力集团多来自江东，在启用这些人之前，洛阳的前最高行政长官樊子盖就出自江东，就是他抵抗了杨玄感的起兵叛乱，使得杨玄感久攻洛阳不下，最后被赶来的宇文述和屈突通的援军打败。

樊子盖616年死后，杨广任命这五人秉政洛阳。

樊子盖在秉政洛阳时期，与关陇集团特别是权贵子弟矛盾重重，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同属关陇集团势力的杨玄感黎阳起兵时，有那么多的关陇贵族投靠于他。

那么这次杨广再次在洛阳起用关陇集团中人，说明杨广意识到，在兵烽四起、政权危在旦夕之时，自己能依靠的，还是关陇集团这些人，也可以视为杨广向关陇集团的妥协。

事实上，他们也确实没有辜负杨广，正是他们在洛阳的坚守，拖住了风头正劲的李密的瓦岗军。

历史的吊诡之处正在于此，当年李密作为杨玄感的谋主，为其出上中下三策，下策正是直攻洛阳，杨玄感偏偏就选中下策，导致兵败；而当李密成为一方霸主时，他似乎忘了当年自己的上中下三策，也是取下策坚持攻打洛阳，其结果是给了李渊直取长安的大好机会，自己只能跌落历史的舞台了。

关于长安的留守班子，咱们后面再说，先再说回李渊。

02

李渊当然也属关陇集团势力，而且是核心家族。

李渊的爷爷是关陇集团的创始大佬、西魏八柱国之一的李虎，相比之下，杨广的爷爷杨忠，还不是八柱国，只是八柱国之下十二大将军之一。

李渊的父亲李昞袭封唐国公，李渊的母亲则是关陇集团的另一位创始大佬、西魏八柱国之一的独孤信的女儿，也就是隋文帝杨坚的妻子、独孤皇后的妹妹，所以说杨广与李渊，是姨表兄弟的关系，李渊比杨广还要大上三岁，李渊是哥，杨广是弟。

从隋到唐，看起来是改朝换代，其实就是这一大家子人的争权夺利，是关陇集团内部的权力再分配而已。

李渊出身华贵，七岁袭爵唐国公，自幼便接触权力核心。这种贵族教育不仅培养出他的政治敏锐度，更使其编织了庞大的关系网络。

杨广第二次征伐高句丽时，李渊在怀远镇负责督运粮草。

杨玄感起兵反隋时，李渊镇守弘化郡（今甘肃庆阳），兼知关右诸军事。

615年（大业十一年），杨广巡幸汾阳宫，“命高祖（李渊）往山西、河东黜陟讨捕”，李渊剿灭毋端儿起义军，又击败绛州叛军柴保昌，降其众数万人。

也就是在这个时期，各地不断出现义军，隋政权已出现末日王朝景象。

人心纷攘之时，一个谶语在洛阳附近流传开来。

《资治通鉴·隋纪七》记载了这个谶语最完整的版本——"桃李子，皇后绕扬州，宛转花园里。勿浪语，谁道许？" 当然在各种记载中还有其变种——“杨氏将灭，李氏将兴”“桃李子，鸿鹄绕阳山，宛转花林里。莫浪语，谁道许”“李树起，杨枝落”等等。

这些话说得神神叨叨，但无非也就是预言李姓要取代取隋。

杨广对此大为愤怒，开始屠杀李姓贵族，郕国公李浑被灭族、光禄大夫李善衡流放岭南、左翊卫将军李圆通贬为庶人、其子华阴令李孝常罢官禁锢……

已成为瓦岗军首领的李密对此谶语却是大喜过望，认为谶语要应在自己身上，于是自封“魏公”，建元永平，竟然还刻了一枚“李密为天子”的玉玺，结果却是洛阳久攻不下，错失了入关良机，也间接成就了李渊。

那么杨广就没有怀疑李渊吗？

当然怀疑了，面对政权受到的威胁，不要说表兄弟，就是亲兄弟该干也得干啊。

所以，李渊也属重点监控对象。

《旧唐书·高祖本纪》记载：“帝（炀帝）以渊相表奇异，又名应图谶，忌之”，这说明杨广对李渊已有疑虑。

但即便如此，在让李渊担当留守太原的重任时，杨广也为他配了两个副手，王威和高君雅，王威是宇文述旧部，高君雅属关陇军事贵族，形成互相牵制格局。

但李渊的政治智慧，让他躲过了这一劫。

他一方面多次进献鹰犬给杨广，暗示自己不会背叛他，同时使出了“自污”的政治技巧：“高祖在涿郡，炀帝召见，渊因纵酒纳贿自晦，帝意稍解”；另一方面在突厥侵犯边塞时，他北击突厥，用实际行动让杨广暂时打消了对他的怀疑，特别是在615年八月，杨广北巡雁门被突厥围困，李渊率军勤王表现突出，杨广这才暂时放松对李渊的怀疑。

因此，当617年二月杨广下令让李渊急赴江都时，李渊明白，考验自己的时刻到了。

事实上，这所谓“桃李子”谶语的最初版本，就很有可能出自李渊集团——现代学者黄永年在《六至九世纪中国政治史》就指出：“桃李子”谶语的完整形态出现于617年李渊起兵前夕，存在人为加工痕迹。这并非偶然，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李渊集团的舆论宣传的政治策略。

03

在通常的历史叙事中，李渊起兵，是被他的儿子和亲信逼迫，因此还有李世民与刘文静设计，先使裴寂以晋阳宫人侍渊，制造李渊“秽乱宫闱”的把柄，从而逼李渊作出起兵决断的记载。

但李渊作为一个老练的政治人物，身处一个王朝的末期，他对自己的政治处境，不可能没有想法，更不可能受人所逼。

史书上这样记载，颇有为李世民争功的嫌疑。

其实，李渊为人“素怀济世之略，有经纶天下之心”，颇有政治抱负。

早在李渊北击突厥时，他的军中有一将军名李靖，对，就是后来被异化成托塔李天王、哪吒的父亲的那位李靖，李靖暗中观察李渊，发现他有“四方之志”，因此李靖竟然“自锁上变，将诣江都”，也就是李靖要去江都找杨广告发李渊有叛乱之心，李靖走到长安，“道塞不通而止”。

还有一件事能证明李渊的政治野心。

李渊称帝后，他的一个多年好友宇文士及，也就是宇文述的儿子来投奔他，俩人述旧，宇文士及说了这么一段话——“臣早奉龙颜，久存心腹。往在涿郡，尝夜中密论时事；后于汾阳宫，复尽丹赤。”

也就是说李渊曾经与宇文士及暴露过自己的政治野心，李渊听了宇文士及的话，笑着对裴寂说：“此人与我言天下事，至今已六七年矣，公辈皆在其后。”——李渊很明白地告诉裴寂他们——六七年前宇文士及就曾经让我起兵反隋，你们这些鼓动我造反的人，还都是在他后面呢。

从这两件事上，可以证明李渊是有自己的政治想法的。

后来李渊攻克长安后，李靖被俘，李渊又收纳李靖，李靖入唐后凭借卓越的军事才华，最终成为著名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。

而宇文士及则成为李渊的宰相。

事实上，李渊也为起兵做了充分准备——

首先李渊作为太原留守兼晋阳宫监，掌控了河东军事重镇。晋阳宫仓储的九万石粮食、五万段杂彩，使其起兵有了了关键物资保障。这里还存有隋王朝最大军械库，“晋阳宫甲兵可支十万人”。而太原“"控带山河，踞天下之肩背”的战略地位，使其能西渡黄河直取关中。

二是李渊精心编织了自己的政治团队，其主要构成有三部分。

河东士族：晋阳令刘文静“倜傥多权略”，其叔父刘世龙任晋阳乡长，掌控了地方力量，构建了情报网。

关陇旧部：右勋卫长孙顺德、右勋侍刘弘基，这些关陇集团的贵族都是为逃避杨广征辽而亡命太原，李渊将其收纳税，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为李渊训练私人武装。

宗亲力量：李渊的长子李建成在河东秘密结交豪杰，次子李世民“倾财赈施，远近咸附”。

04

收到杨广“急赴江都述职”的命令后，李渊综合判断当前政治局势，当时李密正与王世充鏖战洛阳，窦建德尚未统一河北，李渊认为已经到了自己躬身入局的时刻了，于是决定起兵。

《大唐创业起居注》记载，当时李渊在晋阳宫前对三子言：“天下汹汹，英雄竞起，吾今举义，当与汝等共定海内。”

李渊先做了几件大事——

一是铲除异己，五月十四日，以“突厥入寇”为由，诱王威、高君雅二人至晋阳宫，以“引突厥寇边”罪名斩之。

二是做足军事准备，开粮仓赈济流民，三日募兵万余。

三是消除后顾之忧，遣刘文静出使突厥，亲写书札，对突厥始毕可汗卑辞厚礼，始毕可汗承诺支持李渊起兵，达成“民众土地归唐公，财帛归突厥”协议，突厥出兵2000骑相助。

大业十三年（617年）七月五日，李渊率甲士三万誓师，发布《檄郡国文》，宣称“废昏立明”，打出“志在尊隋”的旗号，正式起兵。

李渊此前已通知关中的家族亲属，他们也纷纷行动起来。

其女平阳公主（嫁柴绍），在鄠县散家财，招集“关中群盗”，何潘仁、李仲文、向善志、丘师利等成为她的下属，这些人虽说是“群盗”，事实上他们都各有家世，大多是关陇集团中政治失意的人士，李仲文更是关陇集团大佬李弼的孙子、李密的叔叔，他们占据一方就是为了恢复原有的政治地位，当听说在关陇集团中政治声望颇高的李渊起兵，所以纷纷依附。平阳公主的丈夫柴绍，也出自西魏、北周以来的关陇集团将门。“故远近奔赴者甚众，得兵七万人”，控制了渭北要地。

李渊的堂弟李神通也在鄠县起兵，“与京师大侠史万宝、河东裴勣、柳崇礼等举兵以应义师”。

李渊的女婿段纶在蓝田起兵，有众万余人。

李渊的进军路线如下——

晋阳→霍邑(夺取永丰仓分支粮库)→临汾(设置转运使)→龙门(渡河据点)→长春宫(设立行台)→永丰仓(总粮仓)→长安

具体过程就不细说，其中有几个关键节点——

一是霍邑之战的转折意义。

战术创新：李建成正面佯攻，李世民绕后突袭，首创“钳形攻势”。

政治表演：李渊亲祭隋将宋老生墓，收编2万降卒，关中门户洞开。

战略抉择：采纳李世民建议，留兵牵制河东屈突通，主力直扑关中。

二是永丰仓的战略价值。

李孝常，也就是前面说过被杨广因“桃李子”谶言罢官的那个人，献永丰仓。

经济命脉：储粮583万石，可供20万大军两年消耗。

民心工程：实行“入关者皆给复一年”政策，日均吸纳流民3000户。

地理枢纽：控潼关锁钥，阻断了王世充西进路线。

大业十三年（617年）十月，李渊大军抵达长安，围攻京城。

长安留守系统以杨广的孙子、代王杨侑为首，实际负责人是卫玄，出自关陇集团下层家族，还有阴世师和骨仪，阴氏家族出自武威，是典型的关陇集团家族；骨仪则出自“天竺胡人”，没有什么家世可言，完全凭自己的能力得到杨坚、杨广的信任。

我们所熟知的杜如晦也在长安留守系统之中，入唐后成为一代名臣。

李渊起兵后，长安留守系统就进入战时状态，严格了京师守卫制度，强化内城守备；同时追捕李渊家族成员，李渊之子李智云就被逮捕并处死，李渊的很多同族和姻亲也遭到追查，更是掘了李渊家族的五代祖坟，以示与京师共存亡。

尽管如此，面对李渊大军，长安留守系统却是一触即溃。

十一月九日，李渊发起总攻，占领长安，除杀隋右翊卫将军阴世师、京兆郡丞骨仪等，其余一无所问，《罢东都役诏》，“与民约法十二条，悉除隋苛禁”，以此争取士族支持。

李渊迎代王杨侑于东宫，迁居大兴殿后。

十一月十三日，李渊迎立杨侑为帝，即隋恭帝，改元义宁，遥尊炀帝为太上皇。

隋恭帝授李渊为假黄钺、使持节、大都督内外诸军事、大丞相、录尚书事，进封唐王，一切事务“咸归相府”，设丞相官属，以裴寂为长史，刘文静为司马，李纲为司录，李建成为唐国世子，李世民为京兆尹、秦国公，李元吉为齐国公，李渊父子完全控制了关中局势。

大批隋朝官员纷纷归降，如萧造，本是萧梁宗室后裔，举冯翊郡归降后任唐首任太尉；屈突通，城破后痛哭“臣力屈兵败”，被李渊赞为“隋室忠臣”并授兵部尚书。

义宁二年（618年）三月，隋炀帝在江都之变中被杀。

6月18日，隋恭帝禅位于李渊，李渊即皇帝位于长安太极殿，国号唐，建元武德，定都长安，是为唐高祖。

李渊建唐后，以李世民为尚书令。不久，又立李建成为皇太子，封李世民为秦王，李元吉为齐王。

享誉后世的大唐，就此掀开了帷幕。

05

李渊发动了一场“军事+政治”的有限战争，从起兵到进入长安，仅用时126天，到称帝，也仅仅一年的时间。

李渊的成功，本质上是关陇集团在隋末乱局中重建统治秩序，是在自身集团中的一种重新权力分配，大多数关陇集团贵族选择了去杨就李，因此仅仅通过有限战争就快速完成了政权更迭，最大限度保存了社会经济基础。

李渊作为关陇集团贵族的代表，虽然他取代了杨广，但事实上，他也如杨广一样，并没有仅仅在关陇集团内部分配政治权力，而是将关陇旧贵和山东士族、江南文士，甚至胡族将领捏合在一起，如关陇旧贵窦抗、长孙顺德维持军事主导权；山东士族房玄龄、杜如晦任秦王府属官，着力培育新生代官僚；江南文士虞世南、褚亮掌修史典章，构建文化正统性；胡族将领阿史那大奈编入玄甲军，强化骑兵战力。

因此，李渊建政绝非简单的军事胜利，而是关陇集团在隋末大乱中进行的适应性重构。通过“法统延续-利益均沾-制度渐进”的三维模式，既保持统治集团主体稳定，又为新生力量开辟上升通道。这种"旧中有新"的权力过渡模式，最终使唐朝成为中古贵族政治向官僚制转型的成功范例，不仅使唐朝避免重蹈隋朝骤亡覆辙，更孕育出兼容并蓄的盛唐气象。

成功的王朝不仅需要军事胜利，更需要构建容纳多元利益的制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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